顽心

排雷：cp王母×杨戬，GB

4. 彀中（2）

杨戬这一趟出门打猎是雷厉风行，张弓搭箭，箭箭不空。他心底压着火，兄弟们不知道还满怀着狩猎豪情看不出，都抚掌大笑二爷是好箭法。只有老四心里清楚，心虚加上心疼，一直从旁打趣试图开解。无奈杨戬听着无甚反应，也终归是老四说得多，他回得少。

待到日暮时分，这帮人正要满载而归。

杨戬又遇上了王母。

 

他怔一怔，看清楚遥遥招他的人金簪华服，才想到今日已是三日之期，不管他有意无意，终该给个答复。一直荒掷着，王母这是等急了啊。

杨戬便按落云头，去向王母赔罪。

 

娘娘并没有指责他迟迟不给答复，也没急着追问他到底意下如何。只是徐徐游玩中偕了杨戬做个玩伴一样一路谈天来到了山中幽静之处。

杨戬从此俯瞰着山脚下的一处处镇落，暮色里晚风卷起炊烟来，望得出神。

山中瀑布，零落银星。衬着杨戬一张玉刻似的侧脸，娘娘只觉心尖上一抖。

不知不觉就如春风化冻般笑开。“本宫听说锦官城的芙蓉花待到深秋就全开了，明艳动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杨戬，“名实相副，真如锦帛一般好看。”

杨戬不觉王母有他意，只说：“城中的花的确好看。”

王母便道：“这里你最熟悉，花开时你便陪本宫去赏一番如何。”

她眼波潋滟，杨戬随口应承后才迟钝地怔了一下。

转头看去。娘娘眼中的笑意正闪闪发光，此时此刻看起来竟显得分外和悦。

“你可是答应了，”她说，“不能反悔。”

杨戬哑然。

她这样对自己青睐有加，心里倒觉出些五味杂陈。

哂然：“娘娘尊贵，与杨戬过从太密不好。”

王母打量他：“本宫交人只认本事，不论其他。你一向聪明，本宫是看中了你的才能，若要招你上天只怕官小了还衬不上你，要封你一等一的官位。你若肯答应，本宫便赐你刑法大权，掌管天条！三界神仙皆受天条制约，到时候天上地下谁人会不怕你！”

娘娘将豪言壮语说罢，一双美目生辉：“你意下如何？”

“天条……”杨戬喃喃道。

王母：“没错。天条应运而生，亘古未变，判罚人神鬼，承三界秩序之重。掌管好了天条，才能行天下大道。”

她说得天花乱坠，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捧上至高。杨戬一时踌躇了起来。

他从没真正理解过天条。在他前半生里天条是森冷又无可违逆的东西，牢不可破。不少人试过违犯，却从没人逃脱惩罚。包括与这种惩罚对抗的他。桃山下，他在天条面前显得无力又渺小，奋尽一身本领都无法改变注定的结局——然而就是这样的天条，娘娘却说要把它交到他手里？

这忽然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仿佛在告诉他可以一窥天地间宿命的走向，能够一改往日的无奈愤懑，把天条攥在手里好好看一眼从前判了他们一家死刑的到底是什么。

王母此时道：“你娘当初为情所困，触犯天规所以受到惩罚，你还在介怀吗？”

杨戬反问：“情爱本非神仙所有，凡此结果，却不止一例。我听说六百年前您亲自拆散了织女牛郎，还用金簪划下银河令两人遥遥相隔？”

娘娘：“仙凡通婚罪责难逃，玉帝准两人每年七月初七鹊桥相会，已是法外开恩。可是这样的结果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折磨，两人的孩子又何辜之有，生就这样一副命运？人仙结合生下的孩子命中会有几多坎坷，你最清楚不过。”

话已至此，杨戬闭目痛下决心：“我想这样的事不该一再重复了。”

娘娘赞许：“好，你有胆识，懂得决断。”

他是不想再有下一个自己。

娘娘即刻施恩：“我看你与结义兄弟六人感情真挚，相伴已久，又都是有抱负之人，自能同来担当重任。本宫许你与兄弟一齐升入天宫，同赐九重天府邸真君神殿，共享无限尊荣。”

她又笑说：“为本宫办事，发誓此后忠心万世不移，本宫便保你，三界六道，莫不敬畏；天上地下，无人敢欺；荣华富贵，大权在握！”

 

……

杨戬自决定了上天，又转道华山去看三妹一趟。他的心意无可更改，却也怕从今而后会有什么变故，惦记着要告诉她一声。于是心往高处去，脚下浮云只往华山飘着。

三圣母也有近一月未见他了，杨戬疼她，从不叫她吃苦，然而三圣母从小心地善良，做哥哥的总还怕她上当受欺辱。所幸还有宝莲灯护着。

华山又通“花山”，山上鲜花无数，三圣母打理有致，从不叫那些花精过早枯了。

杨戬等在妹妹的竹屋前，笑看她惊讶出来，故意磨磨蹭蹭地只等她抱住自己一连催着哄着往屋里带。

兄妹在竹屋里坐下，杨戬便把自己的决定说了。

三圣母听了似有疑虑，不过这没什么，杨戬已经预料到了。

“二哥，上天做官不比在凡间自由，你真的决定了吗？”

杨戬点头：“娘娘许我做司法天神。我想有人守着天条，总好过任由玉帝那老糊涂。再者……”

他顿了顿，早上老四说过的话又浮上心头。本以为梅山兄弟都是随性旷达之人，不介意扎根在灌口，却似是自己轻忽了。

“再者梅山兄弟与我一道在灌口多年了，他们追随我自然希望能够成就一番大事，就算替兄弟前程考虑，也该着如此。”

三圣母：“你为人心软，我怕你管不好天条，反被天条害了。”

“你放心。我该狠得下心的时候是绝不会犹豫的，亦不会受人要挟。这个位置只需要公正无私，”杨戬眼睛亮亮地，“我能做得到。”

“我知你最不吃要挟这一套，然而官场复杂，算计颇多，我是怕你被感情误了。”

“私情与公断我心中自有衡量。情情爱爱算什么，做神仙，早就该勘破情爱。譬如神仙思凡摆明了是触犯天条，前有你我身世可怜，后有织女牛郎银河相隔——触犯天规死路一条，证明得还不够多吗？这事绝不该再有下例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两手，“我一生已经注定没有天伦之乐，也不知自己存在到底为了什么。有时候看着蜀中那些百姓辛辛苦苦觅个活路，转瞬又被无情践踏，我都不知道那样活着真的开心吗？”

三圣母却道：“他们辛劳自有他们的乐趣，即便是苦，只要有眷恋，也就还有努力活下去的理由。”

杨戬不以为意，感慨：“时也命也，世道难管。”

三圣母仍看着他，目光中有些担忧：“人间真情可贵，二哥，你难道还不能理解娘吗？”

杨戬忽然严厉了，抬头盯着她：“不要提娘。因为她犯下的错，害了你我，更害了她自己！你不要学她，否则定会遗恨万年。”

三圣母摇头：“二哥，你是还不识得情爱，等你识得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杨戬却道：“我今天说的话永远不会后悔。”

 

……

杨戬虽然这样说，可是私底下他又对哮天犬讲：其实我不恨她。我只恨自己无能为力，才留不住她。几千年了，我很想念她。

他从华山出来，呆在山谷中的长风里，彼时哮天犬还不会化成人形，只爱陪着杨戬听他絮絮叨叨说些平日不会说给人听的话。

杨戬不指望他能听懂，只是望着华山无尽的烂漫鲜花，一如桃山下残破的剪影，风中烛火般颤颤巍巍地摇晃在眼前。他竭尽全力去触碰的，到头来成为一场空，一桩痛绝一生的憾事。

他自忖：“我是娘的笑柄。”

但从今而后，不会再有同样的痛苦留在人间。

TBC.

一点废话again：

女帝王×权臣，这个梗萌得抓心挠肝  |･ω･｀)

顺便忘说了这篇里私设采用神话体系，玉帝和王母并非夫妻关系。